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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说话时,秦修和司徒已然已进了屋,秦修穿着一身绯红色卷灰色银鼠边儿长袍,头戴玉冠,装扮得极为隆重,司徒则是件素色长衫,手里还握着把折扇,:

    秦烈见状顿时皱起了眉头,却没说话。

    秦修和司徒一副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架势,根本不理会秦烈的反应,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,不待秦烈招呼,自个儿倒先唤着六斤沏茶。司徒更是吩咐道:“别小里小气的沏什么云雾茶,我可是晓得你们爷和夫人从江南回来带了不少好茶叶。”

    六斤苦着脸偷偷瞥了宝钦一眼,见她含笑点头,这才应了一声退下。

    秦烈凉凉地瞥了司徒一眼,冷冷道:“敢情你那一双眼睛专门盯着我府里头,连我们带了什么东西回来都知道。”

    司徒咧嘴笑,手里的折扇愈发地扇得潇洒,“瞧三爷您这话说的,多见外。咱们是什么交情,我若是不留意那才怪了。便不说你,七公主——哦,现在该称王妃了,我和王妃认得也不是一两天了,您二位一走便是大半年,这京城上下多少人都盼着呢。”

    秦修也跟着在一旁凑热闹,似乎故意和秦烈过不去一般,拿腔拿调地附和道:“可不是,要说熟,我跟嫂子认识得还要早些。对了,三嫂,我们头一回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?”

    秦烈的眼刀子一刀一刀地朝他抛过去,秦修却跟没瞧见似的继续大放厥词。宝钦笑眯眯地瞧着他,慢条斯理地回道:“五弟记性不好,这么快就忘了。这都有快四年了吧,你带着一队人马经过河谷被燕军埋伏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话还未说完,秦修的脸上就红了,赶紧出声打断她的话道:“哎哟,这六斤怎么还没送茶过来。对了三哥,你们这回去江南,都去了哪些地方?”

    宝钦把他噎住,心满意足了,又朝司徒瞧过去,微微笑,又温柔又客气的模样,“上回遇到谷主老爷子,聊得投机,竟说起了司徒大人的一些旧事。”

    司徒脸色顿变,僵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,手里使劲儿挥着扇子,讨好地朝宝钦道:“前些天刚得了些上好的虫草,回头让人给王妃送过来。您而今可最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,真得当心些。”

    秦烈冷冷插话,“却是不劳司徒大人费心了,府上虽不富裕,夫人吃几斤虫草的银子还是有的。倒是司徒大人,眼瞅着这就快二十六了,一直不曾婚配,屋里连个暖心的人都没有,本王瞧着,实在过意不去,不如明儿就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,请她帮你相看几户好人家,定要挑那又漂亮又机灵的,不然如何入得了司徒大人的眼。这一回没看上没关系,京城这么大,总有你能瞧得上的。对了——”

    他忽然又转过头,一本正经地朝宝钦问道:“夫人前些天不是还与太子妃相谈甚欢,她不是说王家也还有几位适龄的小姐未曾定亲的?”

    司徒知道他的脾气,若真惹恼,只怕就不是说说而已了,于是连连告饶,哭丧着脸求道:“是我说错了话,三爷您大人有大量,莫要再取笑我了。”万一秦烈一怒之下真去找皇后说和,太子妃再火上浇油,他岂不是真要娶个王家的小姐进门?王家姑娘们的脾性,京城上下谁不晓得,也就太子妃温文贤淑些,余下的那些小姐们,却是个顶个地泼辣又不讲理,旁人不说,看那王雁如就晓得了——也亏得她居然能嫁出去。

    见司徒吃瘪,秦修在一旁很不讲义气地直笑,幸灾乐祸地帮腔道:“三哥说得有道理,司徒你莫要推辞,再这么拖下去,只怕要真娶不上媳妇儿。”说罢又一本正经地朝秦烈道:“三哥你得多上心,旁的不说,定要娶个漂亮的,要是娶个婆娘还比不上他自个儿美,那多亏得慌。”

    司徒的脸都气白了,朝秦修怒目而视,骂道:“好你个秦老五,莫以为自个儿娶了媳妇儿就了不得,这都成亲半年有余了,还不见你媳妇儿有动静,怕是你不行罢。”他一着急,说话便没了分寸,哪里还顾得上宝钦就在一旁,张嘴就是闺房之事,秦烈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。

    若是换了旁的女人,听了这话,只怕要窘迫得立时掉头离开,宝钦却是比这更露骨的话都听过,并无半点不适,还抿嘴直笑,瞧见秦烈脸色有异,她还悄悄地拉了他一把。

    秦修是今年年初与吴翠屏成的亲,那会儿宝钦和秦烈还在燕国,并不曾亲自到场祝贺,只在回京后另添了贺仪。他与吴翠屏感情融洽,府里并无旁的姬妾,二人身体又极康健,却不知是怎么回事,成亲大半年,吴翠屏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。秦修倒也罢了,上头的秦帝却是着急,尤其是秦烈带着宝钦回京后,秦帝都忍不住派了司徒去给秦修“看病”了,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秦修深受打击。

    “司徒——”秦修最不爱听旁人提这事儿,顿时就恼了,拍着桌子“啪——”地起了身,怒道:“你想打架是不是?来啊——”

    司徒却只挑眉,并不应和。

    秦烈眯着眼睛看他二人针锋相对,半点拉架的意思也没有。却是宝钦出来打圆场,笑着道:“你们二位要打架,便定个日子出去打,若是今儿就在我们府上打起来——”说到此处,她便停了嘴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人,目光一如秦烈一般森然冷冽。

    秦修和司徒齐齐地打了个冷颤。

    这会儿六斤已经端着茶进了屋,又低声朝秦烈禀告道:“王爷,太子与二殿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屋里的气氛顿时一凝,秦修和司徒相互看了一眼,俱是沉默。秦烈眸中一片沉稳,点点头应道:“快请他二位进来。”

    先前秦修和司徒都是再熟悉不过的,可换了太子和二殿下,宝钦便不好再傻愣愣地守在一旁了。见了面打声招呼后,她便借口退了出来。

    宝钦的身体康健,怀孕后旁的症状一概都没有,只是略微有些嗜睡,她叮嘱了清雅去厨房给诸人备了些茶点后,自个儿便去屋里歇了。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,等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才发现床边还躺着一个人,朝她侧卧着,整个人都几乎埋进她的怀里,气息温暖而湿热,鼻尖轻触她的颈项,又温润的触觉。

    她一动,秦烈就醒了,眼睛睁开,眸中一片迷离,“阿宝——”他喃喃了一句,轻轻闭了闭眼,复又缓缓睁开,“肚子饿了没?”

    于是二人又起床洗漱,清雅早在外头候着,进屋后便问在哪里摆饭。

    宝钦散着头发问:“他们都走了?”

    “都赶走了,”秦烈一副不耐烦的模样,“一个两个的都不安生,我才懒得理会他们。”

    宝钦只是笑,她心里头清楚得很,秦烈虽对那位子没有半点肖想,可若是想完完全全摘出去,却是不可能,说到底,还是军权惹的祸。更何况,这些兄弟们当中,他与太子一向走得近,几乎是完全不避讳的,无论是秦帝还是朝中大臣,谁不把他当做太子一党。

    也亏得秦帝对他还算信任,要不然,只怕早就收了他手里的权了。可是,就算秦帝放手,他却不能辜负秦帝的信任的,所以这两年才渐渐地与太子疏远了些,心里头怎么想的不说,起码表面上还是做出来了的。也正因为如此,二皇子才以为自己有了可乘之机,想方设法地要来讨好他。

    “一伙人心里各怀心思,偏偏还要装得兄友弟恭的模样,我光是瞧着就累。”秦烈环住宝钦的腰,在她尚未显怀的肚子上轻轻抚了抚,一副感慨万千的神情,“还是我儿子好,等儿子出来了,我就天天围着他转,任谁来府里都不搭理。”

    宝钦往他怀里靠了靠,低声笑道:“也好,到时候我们就去城外的庄子里住,闲了便出去散散步,钓钓鱼。等孩子再大些,你再教他读书写字,骑马射箭。唔,还有笨笨那只大熊,一直养在外头庄子里,这都有好几个月不见了,也不知还认不认得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二人越说越是起劲,倒忘了吃饭的事,直到外头都擦了黑,清雅过来催了好几遍,两人这才让人摆了饭。

    一顿饭吃到了戍时,用过饭后,秦烈扶着宝钦在院子里散步,才走了一圈,清雅又过来禀告,说是四皇子求见。

    宝钦不由得笑道:“怪不得是亲兄弟呢,一个两个都赶在今儿这一天了。”

    这大好的新婚蜜月却接二连三地被人打断,秦烈本就脾气不好,这会儿出去更是脸色黑沉,笼着重重的暴风雨。等到了前院,瞧见老四一副打过霜的蔫样儿,他竟然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窃喜。

    秦烈还未开口,四皇子已是一揖到地,哭着道:“三哥救我——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宝钦睡了一觉,醒来的时候才听到秦烈进门的声响,窸窸窣窣的并不大,显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。

    “……可睡了?”

    “是,亥时初就躺下了,这会儿怕是早睡熟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烈——”宝钦打了个哈欠,低低地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秦烈赶紧应道:“是我,刚刚喝了些酒,我先去洗个澡再回来。”一会儿,又听到外头下人们抬水过来的声音,水声哗哗地响了一阵,宝钦眯着眼睛想撑一会儿,终究是没熬住,脑袋一软,又蜷回了被窝里,

    迷糊间,身畔的床上一沉,被窝里钻进个热腾腾的人来,带着一抹水汽和淡淡的酒香,哧溜一下就进了宝钦的怀里。

    “唔——”宝钦眯了眯眼睛,哑着嗓子问:“四弟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你猜。”

    宝钦伸手在他脸上揉了一把,嗔道:“大半夜的不想动脑子。”说罢了,却又加上一句,“是为了贺岚希的事儿来的?”

    秦烈沉沉地闷哼了一声,听不出到底是喜是怒,“老四跟贺家有牵连,这会儿被人威胁到府里了,求我救命来着。”

    宝钦揉了揉眼睛,差不多全醒了,凝眉看他,“你应了?”

    秦烈“唔”了一声,又道:“他跟贺家的事儿我早查过了,早几年偷偷派人去跟燕国做生意,被贺家人抓住了把柄。回头我把贺岚希交给他,把这事儿给了结掉……”

    做什么生意能被人抓住把柄?粮食?兵器?宝钦甩了甩脑袋,小声道:“看不出四弟胆子倒挺大。”

    秦烈苦笑,“老四……也不容易。”论才干论品貌,四皇子都不差,只可惜母亲出身低了些,远不如旁的兄弟们招秦帝喜欢,偏偏他又是个不甘人后的,行事难免就失了分寸。

    “到底是兄弟一场……”秦烈反手搂住宝钦,声音越来越低,一会儿,便沉沉地睡了过去。宝钦听着他均匀低沉的鼾声,轻轻苦笑,都说秦烈阴沉狠辣,其实他才是最心软的人。

    因二人是新婚,秦烈便得了几日假,窝在府里不曾出门,直到秦帝召见,他这才不情愿地换了衣服出门。等到回来的时候,脸色却变得很难看。

    “这是怎么了?”宝钦赶紧把屋里一大群小丫头们打发了出去,亲自倒了茶给秦烈斟上。

    虽说秦烈已是亲王爵位,照理说府里伺候的下人都有定数的,可秦烈不耐烦院子里装着一大堆人不干事儿,通通打发走了,只留了些用了许久的老人,这王府里自然也清净许多。只是宝钦到底是王妃,平日在府里也就罢了,出门若只带一个清雅,只怕旁人都要取笑的,所以才另挑了四五个丫头让清雅好生□着,方才正巧清雅领了人过来拜见,这才挤了一屋子。

    秦烈一屁股坐下,接过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,沉着脸道:“下个月秋猎,父皇非让我同去。”

    他先前早就计划好了的,等秦帝领着众人出了城,他便与宝钦去城外的温泉庄子小住。而今宝钦身子尚轻,出门还算轻便,再过些日子身子重了,想要出门就难了。今儿进宫的路上,秦烈都还想着怎么开口跟秦帝说这事儿,没想到不等他说出口,秦帝便将他的后路给堵死了。

    听得他是因为此事闹得如此不快,宝钦又是好笑又是感动,抚着他的肩膀拍了拍,安慰道:“既然父皇坚持,那便罢了,左右不过半个来月的时间,我在府里有清雅陪着,没事儿还能去五弟府里找翠屏说说话。”

    前几日司徒还笑话秦修不行,昨儿吴翠屏就被诊出了喜脉,府里上下都一团喜气,秦修更是高兴得整天合不拢嘴,见人就说要得儿子了。吴翠屏将将怀上,身子还不稳,自然也不能跟着去秋猎。

    秦烈却依旧不悦,接下来连着两天都念叨着这事儿,又去宫里找秦帝说了两回,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,脸上赫然多了些肃穆,临走的那天晚上,硬是拉着宝钦说了大半夜的话,第二日出门的时候,眼睛下方赫然笼着一抹烟青,被秦修好一通嘲笑。

    他一走,府里头便安静下来,头两日宝钦还能窝在府里发发呆,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。想起吴翠屏而今也困在府里出不得门,她便时不时地去找吴翠屏说说话。

    因出了几回门,宝钦便警惕地察觉出京城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,具体出了什么问题她也说不上来,只是多年军营生活养成了她敏感的直觉,就好比动物一般强烈的本能,在危险发生之前有强奇异的预感。

    秦烈不在京城,连司徒也跟着去了围场,宝钦一时竟找不到人商量。想了一晚上,终究还是决定给秦烈写了封信,至于自个儿,第二日大早,便非拉着吴翠屏进了宫,明里说是给皇后请安,暗地里,却还是想着皇宫里头最安全。

    依照惯例,皇后每年都要陪着秦帝一起去秋猎的,今年却是因为身子不适才留在了京城。同样留在京城的,还有一向深受秦帝宠爱的文贵妃,打从十月份起她的身体就不大好,倒也不是什么大病,只是精神一直不大好。二皇子还特特地因此求秦帝开了恩,没跟去秋猎,反而留在京中侍奉母妃。

    因秦烈与太子交好,故皇后待宝钦也分外客气,宝钦进宫来向她请安倒也没有多大的勉强。

    皇后的身体并无大碍,休养了这几日早就大好了,而今见宝钦和吴翠屏都进宫来陪她,心情更是大好,东拉西扯一阵后,便不由自主地说到了孕事上。吴翠屏倒也罢了,京里好歹还有母亲陪着,宝钦却是孤身在外,对于孕育生产之事确是一窍不通,秦烈虽特意请了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在府里看着,可那终究不是长辈,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的一番叮嘱。

    “……孩子也不是越大越好,若是太大了,将来生产的时候反而受罪……”到底是难得的喜事,皇后的精神也愈发地好,容光焕发的,哪里还瞧得出丝毫病容。

    宝钦也笑着一一应了。吴翠屏更是瞪大了眼睛,一眨不眨地盯着皇后看:这咋跟她母亲说的有些不一样……

    见她二人都听得认真,皇后似乎也从中找到了乐趣,又让宫女们将许多年前她怀孕时所穿过的衣服找了出来,分了她们两件,说是图个吉利。

    中午皇后留了饭,宝钦也没推辞,便与吴翠屏留了。吴翠屏才将将有了身子,还没有旁的反应,宝钦却是胃口大开,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大碗饭,又喝了一碗汤后,这才放了筷子。一会儿宫女们端了糕点过来,她又一个人吃了大半盘子的糕点,直把吴翠屏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。

    皇后却是一个劲儿地夸她,“能吃就好,能吃就好。”说话时又忍不住朝宝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,吃了这么多东西,身上却也不见长肉,瞧着倒比吴翠屏还要瘦些。

    待用过了饭,又歇了一阵,宝钦这才起身,拉着吴翠屏欲告退出宫。话还未出口,就见外头伺候的宫女手忙脚乱地冲了进来,一脸煞白地凑到皇后身边,低声说了些什么,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。

    这——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?

    “关闭宫门,任何人不得出入。”皇后震惊过后,却是极快地镇定下来,有条不紊地发布施令,“二皇子谋逆,意图逼宫,速速传令下去,着禁军侍卫统领护驾,同时传信于京畿营,命邱将军率军至围场救驾……”

    二皇子竟然造反了!

    宝钦虽早察觉到京中的风起云涌,却不曾想二皇子竟如此胆大包天,作出谋逆的事来。照理说,他与太子虽水火不容,但秦帝待他还算不薄,且秦帝春秋正盛,少说也能护得他十余年,他怎么会这么想不开,自寻死路!

    只是而今绝非分析这些问题的时候,二皇子造反定然早有预谋,想来文贵妃病重也是故意为之,所图的不过是留在京里便宜行事。而今不止秦帝不在京中,就连太子、秦烈等一众皇子们也都去了围场,他有文家襄助,想要谋得京城,也绝非不可能。若真将皇后等人控制住了,只怕秦帝和太子也要投鼠忌器。

    念及如此,宝钦顿时暗自庆幸,亏得今儿她一时兴起拉着吴翠屏进了宫,要不然,这会儿只怕已经落到了二皇子的手里。至于皇宫这边,重重宫门都有侍卫把守,却全是秦帝的心腹,便是二皇子早有预谋,只怕没个三五日他们也攻不进来。

    “娘娘,”宝钦想了想,又添了一句,“西三所那边还有几位殿下和公主,是不是也一通接过来。还有文贵妃——”她抬头看着皇后的眼睛,眸中一片清澄,“贵妃娘娘身子不适,若是听到外头乱糟糟的,怕不是要吓到。还请皇后将文贵妃接到殿里来,也省得多生事端。”

    皇后哪里会不清楚她的意思,只略略想了想,便吩咐宫人去了文贵妃所在的裕庆宫。

    正殿这边,立时有侍卫团团围住,牢牢地把整个大殿护卫起来。

    不多时,先前派去的宫人们便过来回话,说是文贵妃身子不适,不肯过来。皇后闻言,脸上却不恼,端着茶盏又抿了两口热茶,方道:“好些个没用的东西,让你们请个人也请不来,莫非还要本宫亲自动身?”

    那些宫人们纷纷跪在地上,不敢作声。宝钦见状,遂笑着插话道:“皇后娘娘莫要动气,文贵妃想来也是不晓得外头出了事,病得厉害不爱挪动,这才回绝了。不如让媳妇去那边与娘娘好生说一说,保管把人请过来就是。”

    皇后正色看了她一眼,一贯的温和慈爱不见踪迹,眸中全是审视与打量,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挤出一丝笑意来,柔声道:“如此就辛苦阿烈媳妇儿了。”

    宝钦领了旨意便起身告退,临走时又瞧了吴翠屏一眼,点点头,算是安了安她的心。

    文贵妃既是秦帝宠妃,所住的裕庆宫自然也离得不远,宝钦走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。门口有人守着,瞧见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,面上立时显出慌乱的神色,把住门道:“贵妃娘娘身子不适,不欲见人,各位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宝钦瞧也懒得瞧她们一眼,抬脚就往前走,身后的宫人们见状,只得紧随其后,护卫的侍卫们见她气势如虹,胆子自然也大起来,一马当先地将守门宫人推开,率先开了大门,恭恭敬敬地将宝钦迎了进去。

    在皇后跟前宝钦多少还委婉些,说话行事并不那么露骨,可到了裕庆宫,她可不想再假惺惺地演戏了,索性挥了挥手,高声喝道:“传皇后娘娘口谕,宫中走水,速接文贵妃至宁安宫避祸。”

    她张口就编出些谎话来,身边的清雅是早就习惯了,可随从的宫中侍卫和宫女们却是齐齐地一愣。好在能在皇后身边伺候的人都不蠢,愣了一下后都迅速回过神来,赶紧冲进裕庆宫里依照“皇后口谕”行事。

    那文贵妃本就只是仗着皇后不来硬来才如此张扬,而今见宝钦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,顿时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宝钦的鼻子怒道:“你……好大的胆子,竟敢在我的宫里放肆。”说着,又朝裕庆宫的宫人们怒骂道:“你们都死了吗?竟敢任由外人乱来。”

    宝钦挑眉笑,慢条斯理地踱到文贵妃身边,凑到她耳畔,柔声细气地道:“贵妃娘娘,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得很,何必还要再虚张声势。二皇子谋逆,不管他成与不成,您今儿可都不得善了。您若是个聪明人,自当随我过去,若是再这么闹腾——”她微微侧过脸,面上的笑意不变,只是眼睛里却盛满了森冷的寒意,一时间竟刺得文贵妃心里发寒,不敢再多看一眼。

    “贵妃娘娘许是听过的,妾身的脾气不大好,若是一会儿没控制住发作出来,只怕娘娘面上不好看。回头见了皇后娘娘,您就更要后悔了。”宝钦说话时一直温温柔柔的,仿佛生怕声音大了会吓着人,可那语气那眼神儿却让人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文贵妃哪里晓得她竟是这般不给脸面,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应对,仔细想了想,索性还是妥协了。她在深宫里过了这么多年,眼力自然也非凡,这会儿瞧见宝钦唱念做打的腔调还有那眼睛里头的狠劲儿,便晓得那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物,若再与她闹,到时候怕就不止失了脸面,许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了。

    连文贵妃都不说什么了,其余的宫人们便更不用说。宝钦客客气气地请文贵妃走在前头,却不让她随身伺候的宫女跟着,只拨了宁安宫的两个宫女一旁伺候,宝钦则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,一边走还一边与文贵妃说话。

    回了宁安宫,皇后对文贵妃也不算客气,只让宫女将她安置在偏殿,却把宝钦留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原本早就要接你进宫来与本宫说说话的,没想到你们俩今儿自己就来了。”皇后把宫人们悉数屏退,这殿里头便只留了宝钦和吴翠屏,以及皇后贴身伺候的苏嬷嬷几个。

    宝钦稍稍品出些意思来,只是到底做不得准,遂并不急着说话,只微微垂首作乖巧状,心里却风起云涌的,把秦帝那老头子骂了个狗血淋头。吴翠屏要呆一些,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悄悄地使劲儿盯着宝钦脸上看,想从她面上瞧出些究竟来。

    皇后喝了口茶,又继续道:“陛下先前总和本宫说,阿烈媳妇心思最灵巧,行事做事有大将之风,乃是巾帼英雄。”

    宝钦不知道那老狐狸到底卖的是什么药,赶紧谦虚道:“媳妇拙笨,陛下太过奖了。”

    皇后却笑,“陛下极少夸人,他既然这么说,你自然也是当得起的。”说着话,又顿了顿,声音愈发地压得低了些,“今儿这事,你有什么想法?”

    吴翠屏屏气凝神,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。

    宝钦垂首低语,“想来陛下早有准备,媳妇不敢多嘴。”

    皇后苦笑摇头,“你莫要误会,陛下便是知道老二心术不正,却哪里能猜到他竟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。”秦帝秋猎,带走了大批侍卫,虽说也留了些人看家,但二皇子早有预谋,又与文家左应右和,能不能守住宫门,皇后的心里实在没有底。

    听得此言,宝钦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些,暂不再臭骂秦帝老爷子,先想着如此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。仔细想了想,宝钦却是无计可施,她们而今被困在宫中,唯一的生路就是等人救援。皇后早已派了人去送信,而今关键之处,只在于她们能不能守住这几日,一直等到援军回京。

    “二皇子谋反,定是早有预谋。禁军统领一直是陛下心腹,绝不可能被收买,倒是京畿营的统领毛检宏有些可能,他与文家是姻亲,平日里虽走得不算亲近,但谁也不说不清到底是不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。不过,这毛检宏素来狡猾,便是应了二皇子的请求,却也不大可能率军攻进皇城,一来京畿营里还有不少世家子弟,由不得他一手遮天,二来,他那般狡猾,必然要给自己留条后路。二皇子谋反成功几率不大,他怎么会把全部家当都押上。如此一来,二皇子所仰仗的不过是他手里头的龙禁卫和文家的家丁护卫,人数不过数千,想要在这一两日内攻进宫来实属不易。”

    皇后听得她这一阵分析,悬在空中的心好歹落回了实处,吁了口气,先前佯装的镇定终于成了真的,沉声道:“那就好,那就好,只要能守得住两天,第三日陛下就该到了。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,可这两日又岂是那般容易熬得过的。

    宫门外重兵围城,一次又一次地发动着攻击,宫里头也是一片混乱。好在到底有皇后坐镇,又有宝钦从旁协助,早将后宫中的嫔妃和尚未成年的小皇子小公主们召进了宁安宫里,又吩咐宫人们不得外出,饮食则统一由御膳房提供。

    文贵妃自被接到宁安宫后便一直不说话,皇后也懒得搭理她,只叮嘱宫女仔细看着。宝钦虽想冲到前线去杀敌,但到底还是顾忌肚子里尚未成型的胎儿,难得压住了心头的冲动,老老实实地待在宁安宫里安抚诸位妃嫔们的情绪。

    晚上她则与吴翠屏歇在一起。吴翠屏胎儿尚未坐稳,今儿被吓了一场,身体便有些不适,宝钦生怕她出什么差池,便多抽些时间陪着她。

    “三嫂,”这才一天的工夫,吴翠屏原本圆润的脸上竟带了许多憔悴,惨兮兮的小模样,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,“若是……若是再过两天,阿修他们还没到,我们……我们可要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“怕什么——”宝钦冷笑,“秦颂胆子再大,却也不敢随便动手杀我们。”他要攻进皇城,所图的不过是要挟秦帝他们罢了。既然还有用,秦颂便不会随便杀人,更何况,这宁安宫里还有文贵妃在,秦颂投鼠忌器,必不欲以文贵妃的性命来换她们的性命。

    “可是,可是——”

    宝钦抚了抚吴翠屏的背,沉声劝慰道:“你不要这么怕,若是急得狠了,反而伤了腹中胎儿,便是不为别的,为了孩子着想也要坚强些。”

    吴翠屏本就是个乐观的性子,不过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才怯弱了些,经宝钦这么一说,她很快就放下心来,虽还不能全放开,可面上到底多了些坚决。

    只是人算不如天算,好不容易才熬过两天,到了第二日晚上,侍卫们来回报说第一道宫门已破,可却依旧不见援军的踪影。

    镇定如宝钦,这会儿心里头也开始打鼓了。

    她十分清楚围场到京城的路程,来回快马加鞭,这个时辰援军理应赶到了才对。既然没有来,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——那么,援军何时才能到,却成了一个她无法回答的难题。

    整个宁安宫都开始乱了。

    所幸皇后还算镇定,一面安抚诸位妃嫔们的情绪,一面又捶打了几个乱传消息的宫人,罢了,这才将宝钦请到偏殿里,仔细商议之后的应对措施。

    “拖!”宝钦咬牙,一字一字地道:“为今之计,唯有个‘拖’字。能拖一日是一日,越是拖得久,就对我们越是有利。”至于援军何时能到,宝钦也是半点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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